可“恨”的耶稣——《耶稣受难记》观感

李野航

　

　　你们要为我的名被众人恨恶。——《路加福音》
　　当世界陷于不义，受难是我们这着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卡夫卡

　　梅尔吉普森执导的《耶稣受难记》给人以这样一种强烈的印象———耶路撒冷的犹太上层对耶稣的仇恨可谓无以复加，而这体现为耶稣受虐待之惨苦亦无以复加。有心的观众不免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一种缘由让耶路撒冷的犹太上层如此仇恨耶稣？而梅尔吉普森对此的特意渲染又有何现实的意义？

　　纵观基督教历史，对耶稣的受难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叙述方式：一是有意淡化（比如有所谓“幻影说”，谓被钉十字架的并非耶稣，乃是幻影、或一件“衣服”，诺斯替派持此种看法。在唐代汉文景教文献中，对耶稣的受难则淡化到了极点，只用“布施”二字轻轻带过）。一是有意强调（比如德国伊森汉医院教堂的圣坛画上，耶稣形象则表现出他极端痛苦与悲惨的一面。赤裸的身上布满了荆棘抽打过的刺痕，耶稣的头垂向一边，痛苦的表情让脸显得极度地扭曲）。无论是有意淡化，还是有意强化，其背后都隐含着某种信息，都是某一种诉求的反映。

　　人，因其处境、身份的不同而自然拥有了一种阶级意识，这就是存在决定意识。不同阶级的人虽然选择信仰同一位“耶稣”，他们将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的身份认同投射到“耶稣”的身上，让这个“耶稣”去支撑、说明自己存在的正当性。因此不难想见，有意淡化受难的叙事版本无疑代表着皈依基督教的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的需要。他们所信的“耶稣”绝不会是一个被世界所恨恶且加以残酷对待的耶稣，他们宁肯信一个这样的“耶稣”———身披金袍，金光闪闪，乘着祥云、驾临人间的得胜的王。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自我心像。他们是在这世界上饱得好处的人，也就是耶稣“登山宝训”所诅咒的“富足的人”。也就是耶稣所说“进天国比骆驼穿针眼还难”的人。但凡是在这世界上饱得好处的人，都是这世界最深刻的同伙、都绝不希望把自己和这世界搞得很对立、哪怕这世界已经陷于不义。他们绝不希望这不义的世界被变革，那样他们将得不到他们早已习惯的属世的好处。然而出于习俗的原因他们又糊里糊涂地成了基督徒，又不得不接受耶稣被这世界的不义钉十字架的事实。他们怎么处理耶稣的义和他们的不义之间的绝对冲突呢？他们或自欺欺人地用教廷出售的“赎罪券”来洗刷自己的罪恶感、或信奉“只要信，就罪得赦免”的教条、甚或狡猾地弄出一个“预定论”来为自己的属世生活开脱。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边做基督徒，一边站在这世界立场上继续享受他们那不义的小日子。然而，耶稣的受难毕竟彰显了神的义与这世界的不义的绝对冲突，耶稣的受难就像是一面绝对的镜子、映照出人心的邪恶。这些过着好日子而麻木于世界之邪恶的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份子们自然是很不情愿照这面绝对的镜子的。即使他们被迫被拉到这镜子的跟前，他们也会有意无意地将耶稣的受难作一个让他们觉得舒服的解读———我们诚然罪孽深重，但耶稣已经通过受难把我们的罪孽给担待了。我们从此无需再有负罪感，我们只需要在主日里到教堂去哭着喊着向耶稣表忠心就OK了。就这样，在他们那罪孽深重的内心里，受难的耶稣魔术般和他们属世的自我意识成了同伙！

　　这种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的诡秘意图被另一部描写耶稣受难的电影所揭示，这部电影就是《基督最后的诱惑》。在这部电影里，“耶稣”被设想如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所暗自企图的那样不再受难，而是享受这世界的世俗之乐。但世俗就是世俗，改不了其败坏的本质，耶稣到头来还是不能不重回十字架上去受难，因为。受难是战胜这世俗之败坏的唯一途径。这部电影对保罗“信耶稣就罪得赦免”的说法予以的严厉的抨击，因为正是保罗的这一说法，给逃避十字架、与世界的不义偷偷媾和的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的隐秘企图提供了依据！

　　如果说贵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自我心像决定着他们必然淡化受难、淡化十字架的话，我们就不难理解梅尔吉普森对耶稣受难特意强化的意图了。耶稣所倡导的精神与这俗世所崇奉的“律”本质上是格格不入的，正如耶稣所说：“我来，就是为了动刀兵”。和谁动刀兵？和那暗藏于我们内心深处的属世的、败坏的、邪恶的却让我们饱得这世界的好处的撒旦的计虑动刀兵。耶稣所倡导的精神，构成了对这俗世所崇奉的“律”最深刻的威胁，而这才是他遭致犹太上层（也就是这世界的“律”）疯狂仇恨的根本原因。普通的观众只是震惊于耶稣受难之惨苦，却意识不到施虐者那出于属世的立场而发自骨子里的对来自超越维度的崭新的精神意识的仇恨。意识不到，如果我们自己就是俗世所崇奉的“律”的一部分的话，我们本质上就是那疯狂地残害耶稣的人！

　　《耶稣受难记》中，为三十个银币出卖耶稣的犹大的丑态、后悔、绝望被特意地加以了刻画。电影中的犹大就仅仅是《圣经》故事中的犹大吗？不然。犹大在这里就是西方当代资本主义工商业文明的一个绝妙隐喻———为了逐利与属世的计虑，西方文明已经整体上的背叛了基督、并把自己送上了必然败坏的不归路！有意思的是，在关于耶稣受难的另一部电影《基督最后的诱惑》里，犹大的形象恰恰相反，他恰恰是十字架最坚定的捍卫者，他是把耶稣重新送回到十字架上的功臣（此观点依据于纳格哈马迪出土的古代基督教文献）。对犹大的颠覆性解读挑战了基督徒的惯常思维、因而遭致基督徒的敌视和围攻。但如果我们不把“犹大”视为一个历史人物，而是服务于某种认识的一个“滑动的能指”的话，这两部电影中截然相反的“犹大”其实都是在证明同一个道理———世界是全然的败坏，除了十字架，无路可走！

擦亮眼睛

为什么世界会陷于不义?  
天主教就是保存和推广真理的一个宝库，当天主教受到迫害，世界及某个地域是否也正陷于不义，灾难就会发生，其实人也是如此，历史正证明了这一点。

快乐的羊

擦亮眼睛 发表于 2014-4-25 23:04
为什么世界会陷于不义?  
天主教就是保存和推广真理的一个宝库，当天主教受到迫害，世界及某个地域是否也正 ...

同感！

李野航

回楼上，世界的本质就是不义，而今天的不义的最巅峰表现形式，就是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

修公爵

這是我見過野航兄寫的最好的文章。

青花瓷

李野航 发表于 2014-4-26 21:24
回楼上，世界的本质就是不义，而今天的不义的最巅峰表现形式，就是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 ...

而中国正在向西方的拜物教学习，金钱崇拜再加上无神论，今天的中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散人

李老弟，真是：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自由

修公爵 发表于 2014-4-28 07:50
這是我見過野航兄寫的最好的文章。

当世界陷于不义，受难是我们和这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

散人

自由 发表于 2014-5-3 08:09
当世界陷于不义，受难是我们和这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

这就是宣传口号。现实中，天主教与这个世界没有本质区别。

自由

散人 发表于 2014-5-2 15:48
李老弟，真是：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散人

自由 发表于 2014-5-7 09:36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阶级斗争绝对化的结果就是鸡飞狗跳。

修公爵

散人 发表于 2014-5-7 17:24
阶级斗争绝对化的结果就是鸡飞狗跳。

阶级斗争本来就是扯蛋的概念。

自由

散人 发表于 2014-5-7 17:24
阶级斗争绝对化的结果就是鸡飞狗跳。

阶级斗争绝对化的结果就是鸡飞狗跳
共产主义伟大梦想日暮途远山穷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