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芬真的就失业了,仅仅是因为得罪了工头,没有让他占她的的便宜,还在紧急关头打了工头两个嘴巴。真的很过瘾,很解气。可是没有了工作怎么办? 天气很热,太阳却钉在了墙上,几个小时过去了,小芬租用的“鸽子笼”还是被太阳烤着。今天不用上班了,可是太阳叫她心烦,失业后的焦虑更是弄得她心里面毛焦焦的。 于是,她拿起了《圣经》,努力地去读约翰福音。她是在进城打工时候信了教,天主教的神父给她取了一个很容易记住的教名:玛利亚。耶稣的母亲,天主之母,一生都是那么地苦涩。 自己是女人,所以最容易理解的就是玛利亚,最敬爱的也是玛利亚。 二. 小芬也是苦涩的。 她长得漂亮,大大的一双毛眼睛,高身挑。唯一不足的就是文化程度不高。在家的时候,她也很喜欢上学,可是家里穷,都说女孩子上学没有用,只上过初中就停学了。先是种地,后来就进城打工了。无意中进了教堂,三来两往怎么就领了洗,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喜欢听故事缘故?教堂里的何神父,办了一个学经班,每星期2、4、6的晚上就会讲圣经故事给教友听。何神父对她很留意,不过有些腼腆,常常回避她的眼光。她的心里明白,何神父作为一个独身男人,对于一个漂亮女孩,不可能没有感觉。可是,她心好像很喜欢何神父,他太有形了,尤其是在讲圣经故事的时候,他的声音特别有磁性。 “圣母玛利亚站在十字架的下面,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流血,她的心也被刺伤了,”何神父讲故事非常投入,眼睛里居然闪着泪花。 小芬的心跳有些加快,她在想,不能爱上神父,那样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三. 没有想到,星期六的晚上有一位老教友病重了,何神父临时决定学经班里的教友与他一起到老教友的家里送临终圣体。不知道为什么,小芬有些害怕。到底怕什么?说不清楚,只是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头皮麻酥酥的。可是看看何神父很凝重的神情,小芬还是镇静了下来。 老教友是晚期胃癌,很消瘦,他们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开始呕血。何神父为她擦干净嘴角的时候,居然哭了。老教友也哭了,却说不出话了。显然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大家心情都会沉重。 小芬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有些害怕了。 信天主的,就说天主有永生,有永生就有真理。可是,小芬这一刻有了一种动摇,生老病死是最无法逃避的事实,无论你怎么去信天主,有一天你还是会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与众不同的只是你临死前还要领圣餐,有神父带着大家与你做最后的道别。小芬恍恍惚惚记得,圣经说过:“爱情如死之坚强”,何神父当时给教友们解释说,死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爱情也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我们可以说它们是铁一般的事实,所以人人都要认真面对。 小芬这时候突然想说:世界上真正可怕的事情,不是会改变的事情,而是不可以改变的事情;同样的道理,世界上真正可悲的人,不是可以改变的人,而是不可以改变的人。因为,不可以改变的真正含义就是,再也没有希望了。 信主,得到的不是永生,而是希望。她知道,这个话不能说给何神父,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 四. 现在失了业,小芬白天也有时间去堂里了。于是,小芬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尤其是说到了梵蒂冈的教宗,有一位认识的教友就说:中国和梵蒂冈这么闹下去,咱们教会就好不了。明明都是天主教徒,一些人拥护教宗,一些人拥护爱国会,究竟谁对谁错,咱们只能听神父的。 小芬知道何神父是爱国会的委员,照理说何神父应该拥护爱国会,但是小芬的教母却说:何神父想要退出爱国会。为什么要退出爱国会?小芬不能理解。她觉得爱国会是教会的领导,里面的成员都是天主教徒选出来的,没有谁不好啊。可是,旁边有人告诉她,爱国会听政府的话,教会应该听教宗的话。 教母也说:“你们年轻不知道,教宗已经发了牧函,说爱国会不合教会的规矩,自选自圣主教与天主教的教义无法调和。” 小芬对这些问题没有兴趣,她的想法很简单,信天主教就是想得到一方净土,少一些纷扰,给自己减压。城里人常常这么说,精神这根弦不能绷得太紧,要学会松弛。在教堂里听着修女唱歌,还有钢琴的伴奏,小芬就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算不算是与天主同在? 这个时候,何神父过来了,有些教友就围了过去,问候神父,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退出爱国会? 何神父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他说,政治性太强了,说的太多对谁都不好。不过,何神父还是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凯撒的归于凯撒,天主的归于天主。 五. 小芬靠着何神父的帮助,终于解决了工作问题。一位有钱的教友开的公司,接受了小芬,让她进去做销售员。公司的业务繁忙,整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小芬不怕辛苦,闲下来反倒是浑身不自在。 不过最让小芬高兴的,是这个公司里居然清一色的都是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关系非常好处,高兴起来的时候,老板和员工可以坐在一起唱圣歌。 小芬人长得漂亮,嗓音也不错,她现在最喜欢唱圣歌,尤其是那首《分享同一圣体》里的那一句:“请教导我们宽恕别人,如同你宽恕了我们。”唱这首歌的时候,小芬特别有精神,好像一下子就换了一个人。为了唱这些歌,我也要信天主。 可是,仅仅过了两个月,公司里的教友就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何神父真的退出了爱国会,接着就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去了南方某省的教堂,也有人说他被宗教局的干部带走了,据说是学习去了。也有人说是爱国会停了他的教职。 小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人好像是垮了一样。 她的心里只有一句话:“爱情如死之坚强”。现在不用何神父的讲解,小芬也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悄悄的爱上了何神父。小芬觉得自己的心从那时起,就像是看不见的一座教堂,何神父就在这座教堂里为她唱着圣歌,讲着圣经故事,当然也在听她做告诫。 日子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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