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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国爱教”的楷模英千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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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3 06: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修公爵 于 2017-3-3 06:30 编辑

      上一篇《谁是最早加入“爱国会”的天主教友》,讲述了著名导演英达家族的传奇历史。很多读者、教友意犹未尽,今天我着重讲一下教育家、爱国义士英千里爵士的事迹。虽然在天主教内他没有老父亲英敛之先生有名,在教外没有孙子英达有号,但英千里先生一生绝对可以用当年央视一档节目的广告语--- “东方之子,浓缩人生精华”来形容。
        一、负笈英伦
      英千里先生,生于1900年,满洲正红旗人,名骥良、字千里,领洗圣名依纳爵,由于父亲是维新党人,“戊戌变法”失败后与妻子亡命天涯,所以小骥良出生的时候正是父亲、母亲流离颠沛之际。

图一、英敛之先生一家,虽然是旗人,但装束已经西化

图二、英先生一家三口在骑马
       在他十三岁那年,父亲英敛之委托雷鸣远(Vincent Lebbe)神父将其带到欧洲求学。因为当时雷神父准备办中国天主教的第一份中文周报《广益录》,要回欧洲筹措经费,于是在1913年暑假将英千里带走,初抵欧洲时,先进入荷兰的一所法国教会学校读书,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大陆变成了战场,英千里又随雷神父举家迁往英国,和雷神父的父母住在一起,继续接受严格的欧洲正规教育,包括英、法、西、荷文。

图三、英千里与雷鸣远神父


图四、英千里自幼与欧洲人在一起生活
      1924年,英先生在英国伦敦大学经济学院毕业,他的学业相当出色,作为一名东方人,在英国的注册考试拿了第一名。他娴熟四国语文,包括英文、法文、西班文和拉丁文,对于希腊文也曾涉猎,兼擅逻辑学,是民国初年不可多得的人才。

图五、留学归国的英千里
      在1920年,英先生奉父母之命回国成亲,要迎娶即小就与其订亲的蔡葆真。蔡葆真是大家闺秀,父亲蔡儒楷是北洋政府的山东省长、教育总长兼北洋大学校长,门庭显赫,家境富裕。这两家人实际上非常有意思,英敛之先生是一介布衣、还是维新派,而蔡儒楷是袁世凯的北洋系高官,但不影响两家人成为亲家。
      为了准备这门婚事,蔡葆真从小就接受了天主教会的圣洗,念的是由修女们所主持的天津圣若瑟教会女子学校,精通英语、法语,为的是将来夫妻能有共同语言。婚后英先生回到欧洲完成学业。
婚后,英先生回欧洲完成学业,而蔡夫人则担任英敛之先生创办的静宜女学校长,时年19岁。

     图六、英先生的夫人蔡葆真(1901-1989)女士,博学多才,退休前为北京市儿童图书馆馆长
      二、执教辅大
       英千里先生在伦敦大学毕业回国后,有三种职业可选:一是买办,也就是跨国公司的高管;二是外交官,这也是民国时期喝洋墨水“海龟”的一个常规就业途径。三是教书,英先生就选择了这条道路,献生教育,终其一生。
      1925,辅仁大学正式成立,但创办人英敛之先生积劳成疾,与1926年1月10日安息主怀。
       从1925年开始,英千里先生加入辅仁大学,担任秘书长。这个职务是协调学校的出资方美国本笃会与中国教员关系的。并教授英国语言文学。期间还与奥图尔神父(Rev.George Barry O’Toole)合着《论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双语教科书。
   
      图七、任职北平辅仁大学(第二排右三)


      图八、英先生担任辅大秘书长期间(1925-1947),负责居间协调外国修会与中国教员的关系
       由于英先生的学识精奥广博,加上他那既流利又幽默的口齿,对于学生的吸引力非常之大,因选课的人太多,普通教室容纳不下,只好改到大礼堂上课。
      当然,不只是在北平辅大,国立北京大学和师范大学也都慕名邀请英千里讲授“英国文学”的课程。那年头,教授收入丰厚,同时打三份工的英先生最多时一个月能拿到1000块大洋。他的儿子英若识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父亲领了薪水,“把大洋往桌子上一堆,让我们小孩儿趴在桌子上抓着玩儿。”
      天主给了英先生家族非常高的语言天赋,一九三六年马尼拉国际圣体大会,英先生代表中国教友出席参加,文才并茂的演词获得会场上雷动的掌声,被认为是那次国际圣体大会中最出色最有价值的演讲之一,深获世界各国学者的赞誉,认为他的英语修养程度之高,即英美学者也难得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地。
      在马尼拉因为他的英语、法语都说的非常流利,当地的司机故意用西班牙语和他招呼,没想到他居然也用西班牙语和司机对谈起来,使得那位存心调皮的司机五体投地。其实英老师的外文修养何止英文、法文;便是西班牙文、拉丁文、希腊文亦有相当的研究。
      英千里也很愿意帮助学生们解决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使他们安心向学。贤慧的英师母常常为一些离家很远、家境辛苦同学亲手缝制棉鞋、衣衫。所以英千里家的餐桌上,常是挤满了一些年轻的学子。
      三、抗日义士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全面侵华。一个月后北平沦陷。辅仁大学因为从1933年开始又德国圣言会出资,而且天主教会的圣座又在意大利罗马,成了北方沦陷区唯一不挂日本国旗、不用日本课本、不以日语为必修课的学校。
      国家存亡、匹夫有责,英千里先生与辅大文学院院长沈兼士,教育学院院长张怀等,共同成立“炎武学社”,鼓励“人心不死、国家不亡”,一年以后,扩大为“华北文教协会”,由当沈兼士任主席,英千里担任第一任总干事。协会很快与重庆方面暗中取得联系,接受中央的指示和津贴。
     这个地下抗日组织经常遣送优秀学生去大后方,还苦心安排外籍教师做掩护,协助无数不愿受日本教育的青年在战火中逃命。同时“华北文教协会”也派人到天津、济南、开封、太原等地讲学,在旅行演讲的掩护下,与各地成员联络。
1941年11月底,日本人已经注意到沈兼士和英千里是抗日地下组织的重要人物。同志们都劝他们两人早日离开北平。       那时北平文教界成员中,还有两位重要人物,一是辅大教育学院梡长张怀,一是经济系教授董洗繁,他们四人几度会商,都感到在道义上不能丢下同志,一走了之,最后英千里坚决不肯离开,沈兼士只好服从众议,于12月中化妆出走,之后就由英千里独撑残局。
      1941年12月30日深夜,英千里先生被日伪逮捕,日本人逼英千里招出沈兼士的下落,“只知道他头有病,半个月前去西山一座庙里养病。”英千里回答,“是哪座庙我不清楚。”日本人哪里相信英先生的说词,逼供、威吓,还把他带到院子里,横绑在一条长凳上,一人按头捏鼻,一人向英千里嘴里灌水。就这样拷问、灌水,不知进行了多少次,英千里都坚持不屈,侃侃而辩。
      英先生后来回忆道:“水刚进口,可以紧闭喉咙,但不能久不呼吸,每一呼吸,水乘机入胃,十几分钟后,胃就胀得难受,先是疲惫,后便昏迷。醒过来后,觉得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靠在火炉旁边,不觉有何痛苦,却浑身发抖,无法克制。接着就要小便,便后仍然发抖,十分钟后,又要小便,这样小便了多次,发抖才停止。这时正好听到外面钟敲十二下,已是午夜。才知被一连拷问了六小时,经灌水而昏过去的时间,长达三小时。”
       除了酷刑外,在监狱里吃发了霉的窝窝头,使得英先生原本患病的胃部愈发严重。但他始终没有出卖同志。
进过100多天牢狱之灾后, 1942年4月4日英千里终于被释放回家,但此后就有三个日本人,长期监视英家。同年中央政府任令他为中国国民党北平巿党部书记兼代主任委员,继续开展对敌工作。
      1943年3月间日军再度逮捕英千里,在他家搜出了华北文教协会的主要工作人员名单,3月20日以后,日军即展开大搜捕,这次被逮捕的还包括辅大两个学院的院长、七个系的老师及学生三百余人,震惊了华北教育界。
在日本宪兵队羁押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只能得到两杯凉水和两三个如砖头一般硬的凉窝窝头充饥。被捕的辅大学生         孙金铭后来回忆道:
      “在审讯过程中,日军对他们棒打、脚踢、皮鞭抽、灌凉水、灌辣椒水、双臂吊来打、用火筷烧、上夹板、电刑、放入洋狗群中咬、手指钉竹签等等,惨不忍睹。张怀教授和英老师多次因受刑晕死过去”。
       日军军法处初判英先生死刑,由于渗入敌伪组织的中方卧底人士巧妙运作,最终由死刑改判无期徒刑,后又减为十五年有期徒刑。好在两年半后抗战胜利,英先生始获释放。
        当英先生再次被捕后,国民政府起初以为他已英勇就义,还在重庆为他举行了追悼会。抗战胜利后,当时国府主席蒋公召见,颁赠胜利勋章,后来英先生当选为国大代表。

     图九、英先生的国大代表证
      三、迁播台北
      抗战胜利后,英千里作为抗日英雄受到国民政府的重用,做过北京市教育局局长和南京政府教育部的司长,但他的个性与官场格格不入,这个官当得很痛苦。英若识回忆说,“他很清高,官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不懂,属于一点不会来事的那种人。”
      1948年12月,北平已被解放军围城,英千里作为国民政府“大陆人才抢救计划”中的重要人物和胡适等人从北京东单机场匆匆飞往南京。在此之前,英若诚曾专门从清华大学跑回城里,劝说父亲留下来,等待民主、文明、富强的新中国,不要跟着国民党去台湾。
      “我的宗教信仰怎么办?”英千里反问道。
       当南京派出的飞机飞抵北平上空时,南苑机场已被解放军攻占,飞机无法降落,只能空返。国军在天坛和东单广场砍伐了大批树木,在北平市内抢建起临时修建好的东单机场。来不及告知家人,在四子英若聪的陪伴下,英千里只带了一个公文包,匆匆趋车赶赴东单临时机场,飞赴南京。
       英家老大英若勤在中国石油公司工作,被公司派到台湾。英先生能在孤悬海外的岛屿上见到儿子、儿媳自然十分高兴,他希望他们能留下。但儿子执意要回去。
     在邮路没断的情况下,英先生寄过一笔路费给家里,并写信催促夫人带孩子去台湾。但英千里走后,蔡葆真带着7个孩子艰难谋生,生计艰难,免不了借债度日,她把丈夫寄来的路费都拿去还了债。1950年前后,她写了封信让丈夫再寄一笔钱,这封信下落不明,家人从此与英千里天各一方。
       后来,有潜伏在大陆的特工找到蔡夫人,要带她去台湾,但她不能扔下孩子,终究未能成行。
       四、传递爱德
     1950年8月,英千里先生担任台大外文系主任,陆续邀请到多位耶稣会士和修女来任教,对提升系上的教学水平帮助良多。而各界名师包括梁实秋、赵丽莲、夏济安、黄琼玖等教授,也都应他亲自邀请而来。
      图十、英先生与在台大任教的O,Hara神父
      英先生勉力充实课程,带领外文系走过蹇困贫乏的年代,外文系添增了一大群的学者大师,让学生有机缘能吸取一流学者的学养和风范。1956年,外文系开始筹设“研究所”及“语言实验室”,成为台大最佳的大系之一,在国内外的声誉也与日俱增。许多大学联考的状元,第一志愿便是填台大外文系。
       马英九和余光中都听过英千里的英美文学课,马英九自美国留学返台后,担任过蒋经国的专职英文翻译;余光中曾说,在英美文学的学习上,他从英千里那里受惠最多。

图十一、1960年台大外语系毕业生谢师宴
       除了在大学授课,英先生还编辑从初一至高三的各种英语教材:《新标准初中英语》、《新标准高中英语》、《高级英文法》、《英汉四用辞典补编》、《英氏初级英文法》、《最新高级英文法》、《英氏实用文法》、《最新英汉字典》等,根据学习心理原则,由浅入深、由易而繁逐步渐进,是一部极有系统的教学课本。并翻译了世界名著《孤星血泪》、《浮华世界》、《苦海孤雏》,以及《逻辑学》等。
       英先生只身在台,作为大学教授、各种辞书、教材的编辑,他本来有很可观的收入,可是往往钱还未到手,已经计划救济这朋友一笔,帮助那学生一笔,所以有时还靠借薪水过日子。
      由于在日本人的监在狱中落下严重胃病,有一次当他吐血过多急需大量输血,需筹一笔可观的数目时,那时候估计台湾还未实行健保制度。于是台大的穷教授们七拼八凑仍凑不上一个数目来,先总统蒋公得知后,派经国先生到医院探视,并让公家报销医消费。
      但英先生英认为国力艰难,婉拒公家报销。后来一些单位和学生集资为他付清医药费。
      当台湾刚有电视时,英先生也分期付款买了一台放家里,但除了京剧、评剧之外,英先生其实是很少看的。每天晩上,他家客厅的地板上便挤满了来看电视的街坊邻居,好不热闹。偶有邻居看不过去了,说:“英先生要写东西,要看书,英先生身体不好要安静,大家不要在这儿吵吵闹闹。”英老师说:“没关系!我照吃,照睡,照看书,让他们看好了,孩子们看看电视很好。”
      英先生不仅自己好学不倦,碰到左邻右舍在读书的孩子,他总会亲切招呼孩子来家里玩:“自己去书房找书,喜欢什么书就抽出来看,喜欢的就带回家去。”
      英先生把对家人的爱,全都转移到周围的人身上,这些小孩中有一个叫韩拱辰的小女孩,后来任英先生做了义父。在英先生晚年体弱多病之时,多有照顾。

图十二、韩拱辰领洗


图十三、英先生与韩拱辰去参与弥撒

       五、回归天乡
     英老师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友,为表彰他为教会做出的贡献,先教宗比约第十二世颁赐他为督骑尉勋爵。据他的学生曾宪定回忆,在英先生身上曾发生过一次“奇迹”。
       由于在日军监狱落下的病根,1954年及1956年,英先生曾两度入台大医院,第二次的病尤为严重,一夜之间竟吐鲜血两盆,人已入昏迷状态。
       经X光检查,发现他的胃部已大部溃疡,非动大手术割治不可,但他的身体已衰弱不堪,就是开刀也不能再打麻醉针。俟他稍微清醒时,知道院方决定要替他动手术,就请求院方尽可能避免动手术,宁可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人世,不希望他在肉体上增加痛苦。他诚恳地祈求天主,增加他的勇气,赏赐他忍耐不致过于痛苦。
       祈祷后后就静静的睡着了,这一睡竟睡了两天一夜,当他醒过来张眼一看,发现几位医师和护士小姐围绕在他床侧,发出奇怪而神秘的笑颜,弄得他莫名奇妙。原来当他正在熟睡之际,大胆的医师为了救命要紧,竟冒险不用麻醉药替他动大手术,把他的胃割去四分之三!起先医师们莫不捏把汗,深怕一旦剧痛会惊醒了他,不堪收拾,事出意外的宁静,真到手术完毕,英老师还在呼呼大睡。这件事在医学上认为是不可能的,但发生在英先生身上。
       辅仁大学重建后,于斌主枢机任校长,英先生兼任副校长。但于斌枢机忙于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日常教务就落在英先生身上,但后来身体每况愈下,1964年英千里因病辞去辅大副校长职,1966年辞去台大外文系系主任职,仍继续在台大、辅大、淡江等学校教书。
       1969年千里先生罹患肺癌,11月8日,说完最后一句话“尘归尘、土归土”后安息主怀,终年69岁。临终前,将公教保险费台币十三万八千元全部捐赠给“英氏奖学金基金会”,作为培养优秀青年之用,他最后的一笔款项,永远留给了世人。
      这场好仗,我已打完;这场赛跑,我已跑到终点,这信仰,我已保持了(弟后:四:七)。
英千里先生网上纪念馆馆址:
[url=]http://ying.forex.ntu.edu.tw/main.php[/url]
英千里先生奖学金:
[url=]http://ying.forex.ntu.edu.tw/scholar/super_pages.php?ID=scholar1&Sn=3[/url]
参考文献:
《我认识的英老师》,作者:曾宪定摘自《辅仁》第二期
《遥念英先生》,作者:王乃珍
忆英伯念恩师——追忆英千里教授》,作者:韩拱辰
《英千里与辅仁大学》,作者:李振生
母亲,我心中永远的家》,作者:英若诚
《英氏家族:中国面对世界的微观样本》,来源于《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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