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家庭的泪与梦

小仆人

单亲家庭的泪与梦 ——受访者：何既明       披上白纱，踏上红毯，与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终爱一生。这不是每一个走入婚姻的女性梦寐以求的吗？谁愿意轻言放弃这样的美梦呢？       世间最寂寞的事莫过于离开伴侣在人生的旅途中踽踽独行。若非是穷途末路，谁会自愿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婚姻破裂都会在夫妻与子女身上留下难以弥补的创伤。除非是万不得已，谁会忍心让无辜的儿女背负这样的苦架重担呢？ 缘尽…情灭…梦碎…… 　　       结婚以后，外子渐渐养成酗酒的习惯。结婚前几年，由于他是军人，在外服役。隔週回家一次，在家的机会不多。可是每次他要回家前，家中就弥漫着阴沉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儿子说：「妈，爸爸快回来了，您赶快走吧！」过了一段时日，儿子又说：「妈，我们一块儿逃吧！」       九年后，他突然从外地调回，住在家中。从此，我们的纠纷不断、冲突更烈。每回他酗酒，稍有不慎，就会对我拳脚相向，孩子在房裡被吓得哭成一团，做母亲的我担忧、害怕又心疼。而且儿子大了，会保护我，大儿子在国中时就已知道报警。我也担心那天儿子忍无可忍，和父亲打了起来，彼此伤害。我怎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在我们的婚姻刚亮起红灯时，我想尽办法试图挽回，我主动去找可以协助我的个人或团体。我加入酗酒者家属的聚会；半哄半迫地邀外子参加亲爱家庭週末恳谈会；请教过基督教医院中专门为上瘾者戒治的团体；询问过专业心理辅导的牧师。我尽可能寻找一切可以帮助他及挽救婚姻的资料与支援。       当然我也找过教会寻求协助，但教会的中国朋友多是要我忍耐、顺从。甚至有教友指责怪罪我不够委曲求全，不以丈夫为头；却很少有人有勇气指出施虐者的不该。只有本堂神父、修女和他所带领的一个青年团体，以及一个外国人的团体毫无条件地接纳我。有时在我挨打后，狼狈地从家中逃走、求助无门时，这些外国朋友总会伸出援手，欢迎我到他们家中暂住。 　　       我虽然十分努力，但他的情况仍不见好转，只有变本加厉。牧师告诉我：他认为我做得比任何与我有相同境遇的人都多，目前我只能自保，必须随时准备一个袋子，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离开。 　　       十几年了，一阵阵的拳打打破了我对婚姻幸福美满的梦，一次次的脚踢踢伤了我孱弱破碎的心。有时被打红了眼，会有短暂性的失常现象，同归于尽的念头不断地盘据着整个的心思意念。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我在祈祷中向天主哭诉说：「让我结束这段婚姻吧！」 　　       疲惫不堪的我，如攀附在树枝上那片又轻又纤弱的秋叶，随时都会飘零而去。我已感到使不上力也无能为力了。 　　       在酗酒者家属聚会多年，我学习到婚姻的维持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有些事不是我个人能解决的，如对方的问题必须他本身愿意承担，我不能替他做什么，只能在旁支持鼓励。 　　       因此我学会放手，把事情交托给天主。渐渐地，我觉得轻鬆，不再自责、有罪恶感。如大梦初醒般，我恢复了理智，平静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于是，我先和孩子沟通，也准备好自己此生或许将孤独走天下，不再有人相伴。同时，我需要重新去开发自己的生活领域，这些都帮助我面对未来婚变后的孤独、恐惧和无力感。 无力…无奈…无助…… 　　       我问孩子：如果爸妈离婚，他要跟谁？他说：两个都要。听了之后，我好心酸。我知道他不捨得我们中任何一个，可是孩子，我已后无退路了啊！妈妈没有能力再圆你们心中的梦了！ 　　       在我的婚姻状况跌入谷底时，正值教会推行家庭年，满眼满耳听到见到的都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夫妻俩个人要如何互敬、互谅、互爱等等，可是谁来关心单亲家庭呢？教会内难道没有这样独力撑天，父（母）兼母（父）职又要工作又要顾家的家庭吗？ 　　       孩子在学校出了问题，我会主动跟学校沟通，让他们了解我的现况。但有人认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这样！」那种鄙夷判断的口气，让人寒彻了心骨！先生和我之间的嫌隙龃龉对孩子的伤害，我无法弥补。我好努力好用心地陪伴孩子，和他们建立良好的互动关係。我总是尽心尽力让孩子的伤害减到最低。单亲家庭的孩子真的无可救药吗？我们真的忍心让儿女在爸妈貌合神离或吵闹不休中，度着不安恐惧的日子吗？ 　　       单亲家庭在经济上比较吃力，尤以女性为然。不但要上班，还要照顾家庭，真是疲于奔命。有时萦绕着的是那种孤单和沮丧之感，或受到冷落歧视，都不是未嚐过此苦的人容易理解的。 渴望…盼望…希望…… 　　       我坚定清楚地告诉儿子，父母关係的恶劣，绝不是他们的错。让他们能坦荡光明走自己未来的路。我好渴望孩子能看到好男人是什么样子。于是，我带着他们拜访神父，参加教会大大小小的活动，让他们有机会看看教会裡好父亲的形象。 　　       我也期待幸福美满的双亲家庭，或举办家庭聚会，或外出郊游，帮助单亲家庭的子女，让他们也有好父亲可以依靠、好母亲可以依偎的经验。 　　       我更希望教会鼓励单亲家庭勇敢走出来，并正视单亲家庭这个议题，抛弃旧有的窠臼与成见，学习关怀与支持。 　　       婚姻要求两人心意相通、成为一体，并学习负责，一起去面对克服婚姻中的种种困境。我承认自己婚前对婚姻的价值与内涵不够了解，对外子也认识不清。因此深深期盼教会对婚前、婚后的辅导能具体落实，以免更多的人重蹈覆辙。 感恩…感念…感激…… 　　       感谢天主让一向身体健康的我生一场大病，因而体会到生命的无常。我和孩子在其间学习面对随时可能会失去的，也学习有能力去面对：妈妈或许不能永远在他们身旁，他们有可能会与父亲分离，或者兄弟俩必须分开等等…。同时，我们也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后来两个儿子都与我同住。大儿子比同年龄的孩子早熟，从小他就要担负家中男人的角色。小儿子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要给老妈留个位置。两个贴心的儿子，忍着不买不吃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会体谅老妈维持家计的艰辛。 　　       在信仰上我很认真。「婚姻是天主结合的，人不能拆散。」如烙印般烙在心中，于是我挣扎、自责。但天主结合的，是两人成为一体的爱，如果在我的婚姻中没有这样的爱呢？而我很努力去找回那份爱、却又无能为力时，天主还会让祂所爱的子女在这样的婚姻中受这种椎心之苦吗？愈走入信仰的殿堂，愈了解耶稣的风貌。祂接近受苦的心灵，抚平受苦者的伤痛，祂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我在信仰中被肯定，才从满怀罪恶的牢笼裡解脱出来。 　　       我在想：我要一辈子为失败的婚姻自怨自艾、枯萎死亡？或积极乐观地走出来迎向朝阳？ 　　       抖落了无奈与愤懑，抛开了伤痛与孤单。我在胚芽团体中为两性平权请命，让过去对两性的伤害因现在的觉醒而得治癒。虽然我的婚姻带给我许多伤痛，我抱怨、失望、愤慨过，但过去不幸的经验让我懂得受虐妇女身心所遭受的苦难，反成了今天我能真正去帮助她们走出阴霾的机会。 　　       回首前尘，我不后悔，也不怨恨，我的生命就是被准备来为受虐妇女服务的。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恩典，我已心满意足！ （採访：文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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