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到家,丈夫就害痛风症及其它病痛;小女儿染上天花,几乎病死;大儿子也得了严重的天花,发作得很厉害,他原来俊美的容貌, 变得面目全非。我见家中流行天花, 知道自己必定会染上天花。格兰杰会长姆姆劝我, 如果可能的话, 要离开他们;我父亲要接我和我宠爱的小儿子回娘家,但是我婆婆不允许。她说服丈夫去请医生,丈夫和医生也同意她的意见:“如何我要得病,无论留在家里或到远处去, 都无法幸免。”后来的事实证明, 婆婆成了第二个依弗大, 在无意中将我和爱子当了牺牲品。 (民长纪: 11: 29-40)。 她若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肯定不会这么做。整个市镇都对此事大为震惊,大家都求她让我离开, 叫嚷说让我冒传染天花的危险太残忍了。他们都以为我自己不愿离开, 因为我没有对人说是婆婆不许。我也下定决心, 把自己完全交托给天主的圣意安排。尽管婆婆阻止,但我若一定要离开, 也办得到。 然而, 我不愿违背她的意愿;因为在我看来,她的阻挠是天主的圣意。 我保持着这种为天主牺牲奉献的精神,完全弃绝自己,随时随地都安静地等候,欣然接受天主上智安排的命运。我心里自然感到沉重的痛苦折磨,非笔墨所能形容。我就像一个人,看到死亡的来临,同时又知道可以轻易地逃避,却不能逃避死亡而获救。我为小儿子的生命担忧,比为自己更加焦虑。但婆婆过分溺爱我的大儿子,其他人的安危她都不放在心上。如果她早知道小儿子会因感染天花而病死,她也就不至于这样固执了。天主往往藉着人们天性的倾向,来完成祂的计划。 当我看到人们蛮横无理的行为,使他人受苦时, 我就从更高层次来看, 把他们当作天主公义和怜悯的工具,因为祂的公义充满了慈悲怜悯! 我告诉丈夫我生病了,应当是天花;他说这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 我告诉格兰杰会长姆姆我目前的处境,她心地善良,非常同情我的遭遇,就劝我将自己奉献给天主。最后,我的天性见无路可走,只得顺从我心灵所决定的牺牲奉献。在1670年10月4日,圣方济各·亚西西的瞻礼日,我22岁时, 在弥撒圣祭中, 我突然感到身体非常虚弱,只能挨到领圣体,几乎晕倒在圣堂。回到家里,我的病情开始恶化,感到突冷突热,浑身发抖, 剧烈的头痛和腹痛。可是家人还不相信我害了重病。但几个小时后,他们才看出我的病势是愈加沉重了,十分危险, 因为我的肺发炎了,由于病情严重复杂, 无法服用任何药物。婆婆所信任的那位医生不在镇上,住院的外科医生也不在;他们请来的另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说,我需要放血医治,但婆婆不同意。因此没有人来看我的病,得不到正当的照顾,我的性命危在旦夕。丈夫不能来看我, 全由婆婆一人决定一切, 她不许别的医生来看我,只相信她自己的医生,又不肯去请他,尽管他离我们只有一天的路程。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我也绝不开口求救,我把生死交托在天主手中,心安理得地接受祂的安排。因着天主恩宠的护持,虽然在这剧烈难熬的病痛中,我的心灵却感到无限的平安宁静, 浑然忘我。 天主对我的护佑是何等的神奇啊! 多少次,当我陷入极端的困境中,事情完全绝望时,祂必定来拯救我。祂及时安排一位名医经过我们的家,他从前曾看过我的疾病。他问起我的情形,一听说我病得严重, 他立刻下马进来看我。他看到我那可怕的病情,几乎惊呆了。由于天花发不出来,就转而猛烈袭击我的鼻子,使它变成黑紫色,他以为鼻子已经坏死,非烂掉不可。我的双眼好像黑炭一般,但是我并不惊慌。 那时,我愿意作任何牺牲, 而且非常乐意;因为我的脸曾多次使我对天主不忠心,祂现在报复这张背叛祂的脸,是理所当然的。医生非常震惊, 跑进房间严厉谴责我婆婆说:不给我放血,要让我这样悲惨地死去,是非常可耻的。她仍极力反对放血, 说要等她所信任的那位医生回来决定。医生勃然大怒,再用最严厉的言词,责怪我婆婆为何不派人去请医生,让我病得这么严重。他接着立刻到我房间来对我说:“如果您愿意, 我可以为您放血,就能拯救您的性命!”我向他伸出我的手臂,尽管已经肿胀得很厉害,他即刻替我放血,天花病菌随着血液流出。我婆婆却很生气。医生临走时吩咐家人,要在当天晚上再给我放血一次,但婆婆不允许,我恐怕触怒她,也不敢挽留医生,唯有把自己完全交托在天主手中。 我要特别强调:如果一个人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托付给天主,必定获益良多!虽然表面上看来,祂有时离开我们,为的是要考验我们的信德。其实,当我们确实需要祂的时候,祂永不失信。我们可以信服圣经所说的:“是天主掌握了死亡和阴府的钥匙,祂也能救我们出离死亡的大门。”(默示录: 1: 18, 圣咏: 9: 14)。鼻子的瘀黑和肿胀逐渐消失了,我相信:如果他们继续替我放血,我可能早就康复了。因为停止放血治疗,我的病情再次恶化了。这疾病蔓延到我的眼睛,双眼严重发炎, 剧烈疼痛,我想自己可能会双目失明。 我的双眼严重肿痛,差不多有三个星期之久,疼痛得无法入睡。眼睛里长满了天花脓疱,不能闭眼或张开眼睛,因为太疼痛;我还以为会变成瞎子,但后来竟完全好了。我的咽喉,上颚和牙龈也生满了痘疱, 吞咽食物甚至汤水也疼痛难忍。我周身好像麻疯病人一样,凡看到我的人都说,从未见过像我这么可怕的模样。但是,我内心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慰。我即将失去束缚我多年的美貌,让我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解脱,使我与天主更亲密结合共融。想到这种情景,我心满意足, 欣喜万分, 即使是世上最幸福君王的快乐, 我也绝不与他交换! 每个人都以为我的悲痛是无法宽慰的, 有许多人前来慰问我,对我不幸的境遇深表同情。但我静静地躺着, 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乐不可言;因为那常使我骄傲自豪,使男人产生情欲的陷阱, 已经被摧毁了。我在深邃的寂静中,赞美天主。我从不为遭受的病苦,和失去的美貌,而怨天尤人;反而感到极其欣慰,特别感谢天主恩赐我这心灵的自由。然而,人们都认为这是我犯大罪所得到的惩罚,罪有应得。对我一直不满意的那位告解神父来探望我,他问我是否因患天花毁容而非常伤心。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若非疾病种种复杂混乱的情况,害我忘记了“天主, 我们赞美祢”的圣诗, 否则, 我必定会高唱来感谢天主。 我的回答使这位好神父很生气, 他认为我太骄傲了。我立刻默不作声。 我最小的儿子和我同一天患病,可怜! 因为得不到妥善的照顾, 他就病死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令我痛彻心腑,但我从软弱中汲取力量, 把他奉献给天主,像约伯那样对主说:“祢将他赐给了我,现在祢把他从我手中拿走, 愿祢的圣名永受赞美!”(约伯传: 1: 21)。我的心灵只有牺牲奉献的情怀,虽然这个儿子是我最宠爱的,可是他死了,我却始终坚强得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下葬的那一天,医生告诉我:我的小女儿也只能再活两天了。大儿子的病仍未脱离危险,丈夫也害病,我自己又在剧烈的病痛中;霎时间,我所有的孩子似乎都要被夺走了。然而, 天主这时并没有带走小女儿,却让她多活了几年,只为了使我将来失去她时,更加痛苦罢了。 最后, 我婆婆的医生到来了,这时,他已经不能为我再做什么了。当他看到我眼里奇异的发炎时,便替我放了几次血,但已经太迟了。对初患病时有效的放血,如今非但无效,反而使我的身体更虚弱。 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使他们用尽方法,才稍微成功替我放血。我的手臂肿胀得非常严重,医生必须把针刺得很深。此外,这不合时宜的放血很可能置我于死地。我必须承认,这倒很合我的心意,我视死亡为我最大的幸福。然而,我知道这是一种奢望,结果不能如愿以偿,我不但享受不到彻底解脱的幸福,反而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准备好面对人生的各种更严峻的考验。 大儿子稍微康复后,便到我的房间来。我看到他的模样变化,不禁大吃一惊; 从前他那张美丽洁白的面容,现在竟成为满脸斑点和皱纹的丑陋容貌。相见之后,好奇心驱使我拿起镜子,想看看自己的面容到底怎样。我十分震惊,也恍然大悟,天主所命定的牺牲奉献,如今已经成为事实了。 婆婆的反对,使我饱受沉重十字架的痛苦折磨。最后的打击毁了我儿子的面容。然而,我的心灵对天主的信德更坚定不移,更因多次严酷的苦难而获得力量和勇气。我像个牺牲祭品,不断地被奉献在祭台上,献给那因挚爱我而先为我牺牲的主。“我怎样才能回报上主赐予我的一切恩惠呢? 我将高举救赎的爵杯, 呼求上主的圣名。”(圣咏: 116:12-13)。我的天主啊, 圣经的这些话是我心灵所喜悦的,也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一生;因为祢自始至终赐给我的,就是祢的恩宠和祢的十字架。我首要的愿望,除了为祢受苦, 就是在心灵及行动上,毫无保留地顺从祢圣意的安排处置。从一开始, 直到现在, 祢赐给我的恩典与日俱增。祢时时刻刻在指引我背负十字架,带领我通过除祢之外,世人无法穿越的隐密小径。 他们送给我香油膏擦脸, 好使患过天花的脸面复原。 我也曾见过人们用了, 得到奇妙的效果,心里很想试用一下。但是,我珍惜天主在我身上的工作,不愿意破坏它。我心灵内有声音说:“如果我要你貌美如花,我就会让你保持本来的相貌了。”我就不得不放弃所有的药膏,反而当天花疤痕还呈红色的时候,故意曝露在空气中,走在大街上, 好使面容变得更加丑陋, 要让我的羞辱谦卑战胜我的虚荣骄傲。 我丈夫一直卧床不起,他就乘机利用他的病痛,在家里休息。我并不痛心天主赐给他疾病,尽管这样更拘禁我在家中,没有行动自由,还给我更多各式各样的十字架。从前他因看见我美丽的容颜,而平息对我的愤怒,如今见我失去美貌,没有女性的魅力,因此比往日更容易相信别人对我的恶意批评。另一方面,那些在他面前说我坏话的人,他轻易听信他们的话,就越来越大胆地,经常在他面前中伤我。 我的天主啊!只有祢对我的爱,是永恒不变的。祢增加我外在的十字架,同时也加倍赐给我内心的恩宠。 |